2011年7月21日 星期四

約會

*補充*小書印刷需時,建議有興趣的朋友們可以待周日才來書展​,我下午四時半開始會在攤位恭候(茶杯雜誌攤位Hall 1A-A28)。

如果安排了周六去書展,而這本小書又未趕及出版的話,請也多多支​持其他作者,還有很多好書等待你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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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blog多年,有點像在舞台上獨唱,而台下漆黑一片,不知道是滿座了,有誰來過,或許,原來只是空櫈連行。也不在乎,說到底也只是喜歡寫而已。

但出書呢,文字印在紙上,有點怕辜負了樹魂。不免有點緊張。

星期日拙作出版,部份文章引至此處,如果有意見,好的壞的,當天下午歡迎來書展親自告之,也就是為將來樹木少點無謂犧牲,作出一點貢獻。

送上新書封面,多多指教。


2011年1月12日 星期三

車行波一用



乘車回家,常會經過這兒,十幾年來都在想:「什麼叫車行波一用?」

年少時代,不知道行車有一波二波之分,也不懂中文應從右至左讀,更沒留意或許汽車落斜,看這行字,方向便剛剛好。每次經過,腦裏都閃起同一個念頭:「什麼叫車行波一用?」,直至它迭出我視線範圍。

還記得唸書時,同學間最喜歡傳閱那些測心理的圖畫,你看到少女還是婦人?花瓶抑或婆婆?有些人可以隨意轉換觀察角度,兩樣都看見,有些人永遠只看到一樣,也有些人什麼都看不見。這行字於我,就是那些心理圖畫,一個永恆的盲點。

即使到了現在,明明知道牌上寫的是「用一波行車」了,第一眼看到它,心裏仍然先狐疑:「什麼叫車行波一用?」然後才醒覺過來。

那感覺也不陌生吧,像你某年愛上的壞男孩。旁人說,他是騙你的啊。你聽了,明白了,相信了,但一看見他,卻又只看到他那堂濃眉,那雙寬闊的肩膀,那對厚厚的手掌,給他一擁就入了懷。心裏知道,眼裏卻永遠看不見。一個你寧願永遠不拆穿的盲點。

路牌就在舊中區警署,這天舉行香港老照片展覽,大家只顧看相片,忘了諷刺地,所在的地方不就是活生生的舊香港。有點兒傷心,像帶一頭小豬到豬肉檔,看,你將來的下場就是如此,用一張張黑白照來供人懷緬。

於是相片匆匆看完,忙著找尋警署的痕跡。牆上半截舊海報,疑犯量度身高的計算表,門前的名牌,褪色的報紙,不用裝錶,不用鑲嵌,本來就是最好的展品。

政府說要活化,走進來,他們看見藝術中心,消閒設施,無限可能,而我看來看去只看到一幢古色古香的珍貴警署。尖沙咀天星碼頭,他們看見海濱長廊和休憩廣場,我只看到碼頭那些可愛的綠白色牆壁,和殘舊而有味道的巴士總站。我看見歷史,他們只看見發展。在老舊的地區,我抬起頭找尋矮樓上天空中那些星星和明月,而他們低頭在量度每呎土地可以賣得多少價錢。是我們的盲點罷也是他們的盲點。

這個城巿就是被半盲的人引路,走向不定的未來。是「用一波行車」嘛,我知道,但我喜歡看見「車行波一用」,不為什麼,因為我們曾經相交,紅燈轉綠燈的幾十秒間,多少次無言的相遇,記住了當時的心情,是無可取代的歷史,有不能彌補的感情,別提醒,別張聲,我寧願閉上眼,在這路牌前,繼續這明知故犯的,盲點。

2011年1月1日 星期六

Little bugs of our lives

踏入二零一一年,不少人竟然是嚇醒的,原來I-Phone鬧鐘踏入新一年,不再響起,要上班的,有約會的,通通睡晚了。

想起那些電影情節,原來某個計時炸彈靜靜埋藏了,已預定某日某分某秒爆發,但之前一晚,全球人類尚在熱烈慶賀,煙花璀璨,酒酣耳熱,不知道大難將至。

I-Phone的問題,可能是技術人員計算出錯,雖然帶來生活上的不便,也未至於造成災難。如果是電力公司,醫療設備公司,甚至國防系統的的人員出錯呢?也不是天方夜談的事,蘋果公司的員工都是最頂級的吧,千算萬算,也算不到有這場小小意外。

於是元旦日,大家都上了一課,能準時起床的,應感恩,睜開眼能看見太陽升起,更該感恩。

或曰,是蘋果給我們開的小小玩笑嗎?提醒我們要放慢步伐,睡多一點?又或者,讓我們反思,踏入新世代,沒有什麼是可靠的,床頭那個封塵了的小鬧鐘,或者母親喊你起床的聲音,才是最實在。

總相信人類就像其他動物一樣,身體裏是有時鐘的,有自然醒來的本能。神做日頭夜晚,本來就是讓我們作息有時,鬧鐘本是多餘的。只是習慣日夜顛倒,想晚一點醒來,拉上厚厚窗簾營造黑夜效果,晚上不想睡,便開滿全屋的燈扮作白天。又如我們現在都不太懂感溫了,出門總要看看溫度,決定穿什麼,竟忘了皮膚本來是感溫的最佳工具。

有人形容,I-Phone埋藏了Mega Bug,我們的身體和生活,又何嘗不是滿布各種各樣小小的bugs。新的一年,今晚就先試試早睡早起,先把這條懶蟲清理了吧!

P.S.新年快樂!

iphoners, check this out:
http://www.9to5mac.com/45310/new-years-2011-breaks-non-recurring-iphone-alarm-clocks

2010年12月17日 星期五

這夜,為你預留了位置

說起空櫈,免不了想起遺憾。

空櫈是,小學時某天回到課室,那個空了的位子。老師說他退學了,真相是怎樣,沒有人知道。原來昨天在操場那場追逐是最後一次見面,然後你第一次學會什麼叫離別。

空櫈是,長大後離鄉別井,遲遲未歸,但每逢佳節當前,一桌盛宴,家人總會為你預留的位置。你在遠方悄悄送上思念,第一次反思自己已經任性了太多次。

空櫈是,那年那月,寒冬中你倚著火車站的長椅。有人離開,有人回來,你看著一幕幕離別與重逢在上演。到了日落時份,他還是沒有來。有個老人緩步走過來,問,這位子有人的嗎?你搖頭,他坐下,才明白原來落空是,一張填滿了的空櫈子。

這才知道空椅子不盡是遺憾,也是一種盼望,相信會有等得到的一天,才會留下位置,不是嗎。由另一個人填滿了,空位也沒有了,才是希望真正的幻滅。

幼年時很害羞,怕獨個兒到外面吃飯,現在面對一桌子空櫈,反而更悠然。吃得很慢,味蕾感應也慢,要找一個速度一致的伴兒,太難,總是吃得太急,又忙著回應對方的話題,一頓飯,留給吃的時間總是太少,等到吃完了,也想不起吃了什麼、味道如何,便為那些飯餸感到委屈,它們本來該是主角啊。一個人吃飯,縱是滿桌空櫈子,至少沒有這個遺憾。

只可惜現代人太講效率,事事要一心二用,multi-tasking,不能只吃不談,或只談不吃,我們說「約食飯」,很多時候吃是副,談天才是主菜。當然這也有樂趣所在,但對我們這等慢郎中來說,比較難為罷了。

眼前數張空椅子,沒有消極的意味,反倒是預留機會,或者終於等到有誰和我速度一致,可以填滿位置,又或者,等到我追上誰的步伐,就能留住某個人願意停下,只因人生,我也喜歡細味。

我們當然希望是前者。

如頒獎禮的講台上,那張沉默無聲的椅子。世界在等待,預留了機會,發出了請帖,只等那國家的主人,什麼時候能趕上這班自由的快車,和大家速度終於一致,可以坐下,一起享用這頓盛宴。這張空櫈會繼續等吧,盼望有這樣的一天。

2010年12月7日 星期二

車廂裏的祝福與咒詛

英文有句常用諺語,叫a blessing in disguise,文雅點說,即「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」,而我姑且譯之為咒詛裏的祝福。即如暈車浪的小毛病,都有當中的美善之處。

家父以駕駛為業,而自己從小卻是個坐不得車的。眼睛不能定神看任何事物,車一動,看不了書,讀不了報,自然也不能拿著電話左按右按,甚至不能一邊看著別人的臉,一邊說話,只消數秒便會幾乎昏倒。無數車程,獨個兒坐著發呆,怎能不羡慕人家利用這短短空檔,讀完一篇好文章,也見過有老師改好了幾份測驗卷,省卻一點工作時間,當然還有人神乎奇技,畫好了眼線,勾好了嘴唇,甚或修好十隻指頭的指甲。噢,都說當美人是要講天份的,而我顯然沒有。

直至近年智能電話出現了。奇人異士都沒有了影蹤,所有人全都低頭做著同一個動作 - 按電話。真有那麼多短訊要覆嗎,還是有很多資訊要跟進?細心留意,大家都在玩一點無聊遊戲,亂按一通的更多。出了車廂,步上電梯,頭仍然是低下的,直至什麼時候才放下電話或電腦,我不曉得。肉體在車廂之中,但腦袋關上了,眼睛,觸角,感官,意識,都停止和周遭環境溝通接觸。彷彿在坐時光機,十時零五分出發,進入電話的世界中,十時二十分,到步。起點與終點之間的過程,再沒有人細察。

還記得坐在身旁的人是什麼模樣嗎。對面的女孩踏著一對如何耀目的高跟鞋。有個紋身大漢走進車廂你看見嗎,他原來溫柔地拖著一個小男孩。那對老夫婦站了好幾個站,相對無言,只是車一停,老人總是先扶著他的太太。你有起來讓出你的位子嗎。窗外的風光變了多少,你有察看到了嗎。今天的天空是藍還是白,你也注意到了吧。只盼你仍然記得某年某月坐在身邊的他。幸好當時沒有這麼先進的電話,所以你才留意到他手上的疤,用手輕輕一碰,差點就捉得緊了他。今天坐在同一個位置,你還有餘暇去想他嗎。

然後便釋懷。暈車浪,未必是祝福,卻必定不是咒詛。數百數千小時車程,見證美好的事物會快樂,看到不公義的事情會憤怒,是喜是悲,至少也賺得了一天的心情,雖然呆坐,卻不麻木,也不算是枉過。

2010年7月18日 星期日

可以讓我們有多點悲傷的時間嗎?

很多人怕到墓地而我不。家人忙著掃墓的時候,常常獨個兒蹓開,細看一列列已殁者的墓碑。很記得當中一張相片上的是個小女孩,五、六歲年紀,還在生的話,該和我差不多年紀吧,而她的家人年年都在墓旁掛上新的玩具。假如她在天國,在雲間偷偷窺看此情此景,不知道會否掉眼淚。我猜我會的。

上查經班時導師說,人和動物最大的分別是什麼,不就是人有葬禮而動物無。我們天生對生命的起源與終結有莫名的感動,往往是親眼看見嬰兒出生,或者見證他人的死亡,才真正感受到生命為何。已逝去者,我們會哭泣,會悲傷,會在喪禮上哀悼,會到墳前默想,顧念他匆匆在人世走過一趟,或許是苦多樂少,或許是壞事做得比好事多,然而總算留下一點回憶,一點影子,一點改變,同樣值得念記。

因此,每次報導或聽見骨灰龕位不足的新聞,就感到悲哀。人死了,那點點骨灰,真的完全找不到容身之處麼?不如想想,我們其實也不需要那麼多一式一樣的購物商場,更不需要那麼多賣了出去也沒人住的豪宅,問題在於我們視什麼為重要而已。為了勸大家不要安葬死人,不要霸佔地方讓我們吃喝玩樂,各界大力鼓吹各種折衷方法,諸如把骨灰撤進海,一了百了,或者弄個網上墓碑,按按鍵盤當作憑弔,言下之意就是,人死了便死了,搞那麼多幹什麼,就當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吧,反正世界依然會轉的。可知道最需要尊重的,從來不是生命,而是死亡,當我們真正體會生命有期限,深深了解人生的無常,才能學懂怎麼活得更有意義,而不是只懂緊緊抓著眼前的一切,執迷於虛妄的東西。

趕車趕船趕賺錢趕買樓趕結婚趕退休,趕這趕那已經夠忙了,何苦連死亡也要這麼有效率,死了,便要人家立刻消失,丁點不准剩下。可以容許我們有多一點時間悲傷麼,人生在世,幾十載光陰,可以讓別人懷念上一輩子的。

某報記者訪問了一位婆婆,她說很擔心,因為聽說將來骨灰位要是欠租,便會被收回,那時人都死了,誰能確保有人替她年年月月交租下去?那點點遺骸豈不是一兩年後便被撤出大海。是的,你會說,反正這些人,在生沒人理會,死了無人拜祭,留下墓碑幹什麼?正正因為如此,那就是她最後的尊嚴,在長長的人生旅程中,和她結伴走過一段路的,通通不會念記她,還有什麼可以證明她曾經存在過?或許就是那片小小的石板,刻著她的名字和貼上發黃的相片,默默等待著某年某月某日,某個不相識的女子掃墓時碰巧經過,會為她抹去臉上的灰塵,為她送上人生第一束小小的鮮花。

2010年5月4日 星期二

二十.三十.四十

說年齡只是一個數目字,是廢話。如果人人長生不死,這個說法才成立。就是因為凡事總有定期,天下萬務皆有定時,人的生命有限,每大一歲,知道限期又近了一步,有感觸,有疑惑,才是人性的表現。沒有這種感觸,那就跟動物、植物沒有分別了。

有些人過份著緊年歲,又受輿論影響,執著於三十歲要有一百萬,四十歲要進駐半山豪宅,五十歲要退休環遊世界,徒然加添自己的壓力,固然是不健康的。然而矯枉過正,說一些「年紀不過是一堆數字,不用迫自己到了某某歲數便要完成這些那些」的話,又於人何益呢?說這些話的通常只有兩種人。一是自己安慰自己,明明有心願想達成,但心裏膽怯,不敢去做,只有說這種話來自我安慰,掩飾失敗。何苦呢?明明想三十歲成家立室,三十五歲生子,四十歲環遊世界,便承認好了,做不來,有各樣原因,那便認清形勢,繼續努力好了。用這種話來安慰自己,根本連自己也說服不了,問題也不會解決。二是身邊那些不想和你一起達成目標的人,這種話就成了他們的最佳藉口,說完了,彷彿很有道理,彷彿自己很清高,然後他又繼續獨自個兒風流快活去了,不用負責任的,留下你繼續抱著這堆空話,直等到四十,五十,六十歲。

當然同意人不應被年紀所囿,六十歲也可以去跳滑翔傘玩激流,二十歲找到一生最愛亦可以步入教堂,年歲不該是規限。然而,為自己人生定下一些目標,有何不可?人天生喜歡完整的數字,把目標定在二十或三十或四十,是正常不過,要不,也可以定在其他數字。但要記著,有目標不是可恥的事。總好過老了回頭,原來想做的,全部未做過,這才記起自己原來已經七十古來稀了,那時候才後悔,已經太遲。對年紀敏感,只要不過份,可變成提醒自己時光有限,要活得精彩快樂的動力。

女孩子們,如果你認為三十歲前是結婚的最好時機,那便大膽承認,努力達成,做不到不用怨天尤人,但至少,你嘗試過,那就足以無悔。至於那些再說年紀不是問題的人,就叫他借過,讓他繼續活在自己虛空的慌言中吧。